——釜底抽薪。</p>

他们会让治下的郡县税收颗粒无收，让帝国的钱袋子一夜之间瘪下去。</p>

他们会让朝廷的政令出不了长安城，变成一纸空文。</p>

他们会煽动门生故吏，用“清君侧”、“诛暴君”的名义，在舆论上将新皇彻底孤立。</p>

他们会让整个帝国，从内部开始腐烂，直到轰然倒塌。</p>

李林甫的后背，不知不觉已经湿透了。</p>

他怕的不是李璘的屠刀，而是那场即将到来的，足以将整个天下都卷进去的血腥风暴。</p>

一边是手握兵权的疯子，一边是根深蒂固的疯子。</p>

而他，李林甫，就站在这两个疯子中间。</p>

“咳。”</p>

一声轻咳，从龙椅上传来。</p>

声音不大，却砸在每个人的心口。</p>

整个大殿的空气，瞬间凝固了。</p>

李璘终于动了。</p>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扫向了殿下的百官。</p>

“户部尚书，崔涣。”</p>

他的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让一个跪在前列的老臣身体猛地一僵。</p>

崔涣，博陵崔氏的嫡系子弟，当朝户部尚书，掌管着大唐的钱袋子。</p>

他强压着心中的惊悸，以头触地，声音嘶哑地应道：“臣……臣在。”</p>

“朕听说，去岁，河北道的田税，只收上来三成。可有此事？”</p>

崔涣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p>

来了。</p>

他知道，这把刀，终究还是砍向了他们崔家。</p>

河北道，那可是博陵崔氏的根基所在。</p>

他定了定神，大脑飞速运转，用一种无比沉痛的腔调回道：“回陛下……确有此事。去岁河北大旱，继而又发蝗灾，百姓颗粒无收，流离失所。臣……臣曾多次上奏，请求太上皇……请求朝廷开仓赈济，奈何……奈何……”</p>

他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一副为国为民、心力交瘁的忠臣模样。</p>

这套说辞，他早已演练过无数遍，足以应付任何人的盘问。</p>

然而，龙椅上的那个男人，显然不吃这一套。</p>

“大旱？蝗灾？”</p>

李璘轻轻重复了一遍。</p>

“崔尚书真是心系百姓啊。”</p>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p>

“可朕的探子回报说，去岁河北风调雨顺，是个难得的丰年。崔氏在河北的几处大粮仓，都堆得满到放不下。怎么，这些粮食，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p>

轰！</p>

崔涣只觉得脑子里一声炸响，眼前阵阵发黑。</p>

他怎么会知道？！</p>

这些事，他们做得天衣无缝，账目也做得滴水不漏！</p>

这个从永王府里杀出来的莽夫，怎么可能对千里之外的田亩账册了如指掌？</p>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官服。</p>

他趴在地上，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怎么不说话了？”</p>

李璘的声音依旧平淡，“朕再问你，朝廷下拨的五十万石赈灾粮，如今在何处？别告诉朕，也被蝗虫吃光了。”</p>

崔涣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p>

他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p>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趴在地上的崔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p>

有同情，但更多的是恐惧。</p>

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在审问崔涣一个人，这是新皇在向他们所有人，向他们背后的整个世家大族，宣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