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鞠义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弓,神态悠然,仿佛一个正在享受山林野趣的猎人。
魏定大步流星地从黑暗中走来,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鞠帅。”他沉声抱拳,“最后那一百只苍蝇,也已清理干净。缴获的衣甲兵器,都在这里了。”
鞠义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看了一眼堆放在一旁的、属于乐昌府的制式装备,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得好。辛苦了。”
“分内之事。”魏定答道,“只是,鞠帅,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那刘劲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鞠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他站起身,走到一棵大树下,那里挂着一幅简易的地图。
“善罢甘休?他当然不会。”鞠义伸出手指,点在了“乐昌府”的位置上。
“你可知道,此刻的刘劲,在想什么?”
魏定摇了摇头。
鞠义笑了,他摩挲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将整个计划,向自己最信任的这名先锋大将全盘托出。
“我们最大的优势,在于情报。”鞠义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陈渊那一路六万大军在澜沧关全军覆没的消息,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还没能飞到这徐州来。所以,在刘劲的认知里,殿下依旧是那个被三路大军压得喘不过气的、只能困守南境的可怜虫。”
“正因如此,他才会把我们的行动,判断为一伙强悍的流寇所为。这是他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而他作为一名‘智将’,又有着智将通常都有的毛病——自负。当他发现自己被愚弄,麾下心腹爱将和一千精锐人间蒸发时,他的愤怒和羞辱,会压倒他的理智。他会迫切地想要搞清楚真相,想要亲眼看看,自己的对手究竟是谁。”
鞠义的手指,从“乐昌府”缓缓划到了“鹰愁涧”。
“所以,我断定,他下一步,一定会亲自率领大军,前来鹰愁涧一探究竟。这是他唯一能挽回颜面,重新掌控局势的办法。”
“而这,正是他将要犯下的,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错误。”
鞠义的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的兴奋光芒。
“我们的计划,很简单。”
“你,魏定,立刻率领先登死士,换上缴获来的这些乐昌府军备。打着钱振的旗号,在刘劲离开后,大摇大摆地返回乐昌府。”
“而我,则会在这里,为刘劲准备一个比鹰愁涧……更加盛大的坟场!”
鞠-义转过头,看着魏定,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刘劲的大军,在鹰愁涧陷入我们新的埋伏圈时,你的人马,将会出现在乐昌府的城下。守城的士兵看到‘自己人’回来,绝不会有半分怀疑。”
“你要做的,就是赚开城门。”
“到那时,整个乐昌府,这座徐州南部的咽喉之地,就将成为我们献给殿下的,第一份大礼。”
听着这环环相扣、算无遗策的惊天毒计,饶是魏定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悍将,也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从头到尾,刘劲的所有反应,都被鞠义算得死死的。
这位坐镇后方的鞠帅,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他为那位自诩聪明的“智将”,亲手打造了一座无法逃脱的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