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县的大牢,阴暗而潮湿。
霉味、血腥味和秽物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能让人窒息的气味。墙角不断渗出水珠,滴落在地面的积水中,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清晰的声音。
两名刘劲的亲兵,身着精良的铁甲,手按腰间的佩刀,与这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们径直走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用铁鞘敲了敲栅栏。
“起来,县令大人,将军要见你。”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牢房的草堆里,一团人形的物体动了动,缓缓抬起头。
那正是前几日还人模狗样的平湖县令。此刻的他,官帽早已不知去向,头发散乱得如同鸟窝,身上那件绸缎官服也变得又脏又臭,脸上满是泪痕和污垢。
他看到那两名亲兵,先是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缩了一下,随即,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了求生欲。
“将军……刘将军愿意见我了?他……他相信我的话了?”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栅栏边,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亲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面无表情地打开了牢门。
“将军有令,让你洗漱更衣后,到县衙公堂回话。”
……
半个时辰后,县衙公堂。
这里已经被临时征用为刘劲的帅帐。
那县令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虽然依旧面如死灰,但至少恢复了几分人样。他战战兢兢地跪在堂下,连头都不敢抬。
刘劲坐在主位上,没有像之前那样释放任何威压。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堂下这个几乎被吓破了胆的文官。
“起来回话吧。”刘劲的声音很平淡,“本将再问你一次,把你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字不差地,再说一遍。”
“是,是……”县令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从城破时说起。”刘劲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你是如何发现城防被破的?”
“下官……下官当时正在县衙处理公务……”县令的声音带着哭腔,“忽然就听到外面乱了!喊杀声、女人的尖叫声响成一片!下官派人去看,回报说……城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
“城门?”刘劲眉头一皱,“守城的士兵呢?他们没有发出任何警报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县令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城门口的那些守卫,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下官后来……后来派人去看,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可当时,我们真的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刘劲与身旁的副将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继续说,你看到了什么?”
“下官看到了那群匪徒!”县令似乎陷入了恐怖的回忆,“他们……他们冲进城里,见东西就抢,见女人就拉!像是一群饿疯了的蝗虫!他们冲进县衙,不杀人,只是……只是抢走了官印!对!他们抢了官印就跑了!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群无法无天的山贼!”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语气都肯定了几分。
刘劲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这就是你在求救信中,所说的‘魔鬼之师’?”
“不……不是……”县令的身体猛地一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们……他们是乌合之众,可是……可是张承队长,他带着四百县兵去追啊!四百人!就在鹰愁涧,全……全都死了!一个都没回来!能做出这种事的,不是魔鬼,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