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听着雪尽和儿子说的话,慕从容轻勾了勾嘴角,伤口的疼痛已经让他的神志不甚清醒。慕从容呼出一口气,浑身发冷。
还是雇佣兵时,他为了执行任务,杀了无数人,那些被杀死的人死前也是这种感受吗?慕从容不由得想。
血从身体里流的越多,慕从容越难以动弹,浑身像是被血液做的蜘蛛丝束缚住了。慕从容轻轻摊开手心,余光的尽头里是雪尽愤怒地掐着儿子领子的侧颜。
“阿父!——”,小慕欢望向慕从容,嚎啕大哭。
慕从容颤抖的嘴唇翕动,轻声说了几个字。嘈杂的喧闹掩盖了一切,愤怒的雪尽听不见,哭得沉浸的小慕欢听不见,只有林鹤屿注意到慕从容的嘴唇动了。
可惜他也听不清。
雪尽给儿子灌输了长大后一定要复仇的思想后,艰难地用左手扶着地面,挪到慕从容身边,左手握住他尚有余温的手,右手的断口被白色绷带粗糙地包扎起来。绷带还有一半在小慕欢手里,将他扯着过来。
灰衣女人也受了伤,但一直在旁边督看,确保林鹤屿不会偷偷放人。
林鹤屿提着刀走上前,谁料小慕欢居然松开缠了一半的绷带,挡在雪尽身前,漂亮的浅茶色眼睛和慕从容一样,此时眼睛里蓄着泪水,满是恨意。
林鹤屿的刀尖还滴着慕从容的血,“滴答”落地。林鹤屿站在这一家三口前面,低头看向还没他大腿高的小慕欢,这一刹那,他觉得事情很荒谬。
三个人一起长大,一起杀人,雪尽和慕从容谈恋爱的时候,他是多余的,什么锅都扔给他背。两个人总是背着他潇洒去了。
在刀尖舔血的雇佣兵中,两面三刀是最常见的事。
可无论发生什么,雪尽和慕从容永远不会背叛对方,他们的爱情热烈至极,也可笑至极,就和海盗黑旗上印着的那颗鲜艳的红色爱心一样。
林鹤屿不可否认自己也曾羡艳那样的感情,所以在雪尽和慕从容叛逃雇佣兵来到雾岛结婚生子后。
机缘巧合之下,他和怜儿好上有了女儿,可他现在站在这一家三口面前时,仍然有种深深的无法融入的无力感。
林鹤屿的目光穿过小慕欢,望向嘴角还噙着笑的雪尽。她乌黑的眼睛永远是这样的美丽,任何时刻,勃发着热烈的生机和孤注一掷的狠心。
失血过多,雪尽的嘴唇苍白,“老鹤,你答应我一件事”。
灰衣女人皱眉,要上前来,被林鹤屿举手止住。
“给我留个后”,雪尽笑说,“小心兵主和杰本明”。
说完,雪尽把慕欢拎起往林鹤屿那里一丢,duang地抛过一道弧线,林鹤屿接住小慕欢,制住小慕欢挣扎的双手。林鹤屿有点愣了,不知道雪尽在这个时间段还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雪尽从腰间拔出红色的火炮弹,用牙齿咬掉钥匙,猛地往灰衣女人扑去,死死用左手搂住她,面露癫狂,“敢瞪老娘,一起死吧,哈哈哈哈!”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记仇啊。
敢把威力不小的火炮弹别在身上,也是一如既往的狠。
“阿父!阿母!——”,小慕欢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林鹤屿不顾孩子的挣扎,抱着奔出了木竹楼,猛地一扑,滚落到地面,沙尘飞扬。
两秒后,震动声轰隆响起,巨大灼热的火色烈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