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柳溪诡嫁》(1 / 2)

1983 年清明那会,渡口锈迹斑斑的,我手里紧紧攥着张褪色的船票站在那。湘西沱江支流的柳溪村,在薄雾里影影绰绰,就跟一幅洇了水的旧年画似的。这地方,勾起了我不少回忆。十年前母亲快不行的时候,她那手跟枯叶似的,紧紧抓着我的腕子,喘着气说:“七月半别回柳溪,千万别碰村口的……”话没说完,人就走了。

我上了渡船,正望着远处出神呢,渡船“哐当”一下撞上青石码头。嘿,这时候艄公突然拿竹篙抵住船沿。这艄公是个驼背老人,脸上那皱纹,跟柳树皮似的,密密麻麻。他那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胸前晃悠的银锁,那可是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长命锁,锁面上刻着蜷曲的柳枝图案。

老人喉结动了动,往后退了两步,说:“后生仔,这趟船钱我不收了。劳烦你下船时,可千万别踩第三块青石板。”我心里直犯嘀咕,这都啥跟啥呀,但还是应了下来。

到了老宅,那雕花木门都朽得跟蜂窝似的,门环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绸。我在堂屋收拾祖父母牌位,嘿,你猜怎么着,供桌下面压着半张发黄的剪纸。上面画着柳树下站着个穿嫁衣的,可脸的地方啥都没有,纸人手腕那还洇着褐色的污渍,看着怪渗人的。

到了子夜,四周静悄悄的。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细碎的呜咽声。我心里有点怕,但又好奇,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棱往外瞧。这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晕过去!村口老柳树下,跪着七个白衣女人在那梳头呢。月光照在她们身上,给镀上一层青灰的轮廓。再仔细一瞅,那梳齿刮过头皮,带起来的哪是什么青丝,全是一缕缕暗红的水草。

这时候,最右边那个女人冷不丁转过头来,月光正好照在她脖子上,那勒痕深得都能看见骨头了,穿的正是剪纸上那种嫁衣。我吓得“妈呀”一声,慌忙往后退,结果“哐当”一声撞翻了条凳,怀里的银锁“叮”地掉在地上。更邪乎的是,那女人空洞的眼窝居然淌下两行浑浊的泥水。

第二天,我在村尾碰到了九十岁的麻阿公。他正抽着烟斗呢,看见我那银锁,烟斗里的火星“噗”地一下突然炸亮。他咳嗽了两声,指着江心说:“柳娘子找上你了?民国二十八年七月半,镇上那个戏班子连人带船,在鬼见愁那翻了,后来捞上来七口描金棺材……”

原来啊,当年柳溪首富为了让航运顺顺当当的,就把独女许配给河神。新娘穿着百斤重的鎏金嫁衣投江那晚上,村口老柳树突然就淌出猩红的汁液。这还不算完,七天后,上游漂下来七具女尸,手腕上都系着浸血的柳枝。

我摸着银锁背面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突然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花纹啊,分明是极小的人名,七个娟秀的“柳”字,弯弯曲曲的,就像被水流冲散的魂魄。

连着下了好几天梅雨,老宅到处长满了青苔。我在阁楼翻东西,找到一本裹着油布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记着祖父当镇魂师时候的事儿:“……用新娘心头血养出来的银锁,到底还是镇不住七煞。乙卯年惊蛰,柳树根渗出血水,江面上还浮起嫁衣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