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羽拥着冰蚕丝衾倚在填漆戗金拔步床上,百蝶穿花帐幔被月光浸成冷绡。新贡的鲛绡云锦明明比凤十七替她置办的沉水香被更轻软三分,却偏似覆着层无形寒甲。
戌时三刻铜漏滴水声里,她数尽了帐顶十二重连珠纹,青丝辗转间嗅到枕畔传来的苏合香,倒与那人身上的沉水香差了九转回肠的温度。
寅初梆子敲到第二响时,她赤足踩上青砖地,孔雀翎羽寝衣逶迤过博古架投下的虬影。指尖抚过汝窑梅瓶冰裂纹的刹那,忽听得月洞门外传来刀剑相交的铮鸣和闷哼声。
她目光透过菱花窗格朝外张望,洁白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于地,可那鎏金匾额下的月洞门始终空荡如新拭的镜面。
她瞳孔骤然缩紧,分明看见东南角飞檐上垂落的冰凌折出半道异光,待要细看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成铉不知何时倚在了填漆戗金床柱上,指尖正把玩着螭龙纹羊脂玉的扳指:“小丫头数尽了帐顶十二重连珠纹,莫不是因为思念为夫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如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真不要脸!”
成铉只当是在夸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小丫头现在胆子是越来越肥了,竟然敢住到其他男人的别院里!”
如羽心道,这件事追根究底罪魁祸首还不是你。她想起白日里月洞门长廊下闪着绿光的淬毒银丝还有刚才金戈交替的刀剑声,不免有些担忧:“庭院中有五名鬼踪暗卫......,还有他们的首领不知隐在何处,尾音随着琉璃灯影一同摇晃,“你究竟怎么进来的?”
玉烛台爆开一粒灯花,成铉的指尖堪堪停在少女耳垂下方。薄胎瓷釉光般的触感从眉骨蜿蜒至下颌,他忽地收拢指节——那抹战栗便顺着淡青血管攀上腕骨。羊脂玉簪斜斜坠在肩头,他捻起一缕散落的发丝缠在指间:“这般易折的物件...”,尾音消散在彼此交错的呼吸里,像在说,又像在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