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道在西南角。”萧鸣贴着她耳朵说,热气喷在耳后,“吴将军说十年前修的,可能被堵了。”他的手指在她掌心写着字,是怕出声,“你用鉴骨术探探。”
苏瑾怡闭上眼。
鉴骨术发动时,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的灰,接着慢慢清晰——青石板下的泥土,泥土里的碎砖,碎砖下的陶管。
陶管很粗,能爬进人,管壁上结着青苔,潮得能捏出水。
再往前,陶管拐了个弯,尽头是块松动的砖,砖后是片空地,空地上有香灰,有烛台,有龙纹的地砖——偏殿后殿。
“通的。”她睁眼时有点晕,扶住萧鸣的肩膀。
他的肩窝还在渗血,透过夜行衣洇湿她的手,“不过……”她顿了顿,“陶管里有具骸骨,埋了十年,后颈有月牙疤。”
萧鸣的手紧了紧。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割断一截衣摆缠在她手腕上:“跟着我,别碰管壁。”
排水道的入口在墙根下的枯草里。
萧鸣用匕首挑开草,露出个半人高的洞,霉味混着腐水味涌出来。
他先爬了进去,苏瑾怡跟着,膝盖刚触到管壁就打了个寒颤——和她用鉴骨术看到的一样,青苔滑得像蛇皮。
爬了十丈左右,苏瑾怡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碎玉在袖中烫得厉害,她刚要摸,眼前的重影又涌了上来——沈知县跪在偏殿里,额头磕在龙纹砖上,方太医举着酒壶,酒液里浮着青黑色的粉末。
玄衣人站在供桌后,左眉骨的月牙疤泛着青,他伸手摸向供桌上的玉玺,指尖离玉玺只有三寸,突然转头看向她,眼睛里没有眼白,全是漆黑的。
“苏瑾怡!”萧鸣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瑾怡这才发现自己撞在管壁上,额头磕出了血。
萧鸣半跪着扶住她,匕首的寒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怎么了?”
她指着前方:“玄衣人,在偏殿。他要拿玉玺。”
萧鸣的匕首突然往前一送。
“叮”的一声,金属碰撞声在狭窄的水道里炸响。
苏瑾怡这才看见,前方管壁上插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在幽暗中泛着蓝。
“赤焰盟的‘无影针’。”萧鸣扯下她腕上的衣摆,裹住匕首去挑毒针,“他们知道有人会走水道。”
苏瑾怡摸出怀里的碎玉。
这次玉身烫得几乎握不住,裂纹里的“血”像活了,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滴,在管壁上晕开个暗红的圆。
她突然想起王药师说的定神丹,忙含了一粒。
苦药味在舌下散开时,重影慢慢淡了,只余玄衣人转头时的眼神——那不是人的眼神,是匹盯着猎物的狼。
“到了。”萧鸣的匕首抵住一块砖,轻轻一撬,砖“咔嗒”掉了下去。
苏瑾怡爬出去,发现自己站在偏殿后的夹道里。
月光从飞檐漏下来,照在供桌的龙纹上,照在满地的香灰上,照在墙角那具骸骨上——后颈的月牙疤,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碎玉在她掌心烫得发疼。
苏瑾怡抬头,看见飞檐上站着个瘦长的影子。
那影子动了动,月光照亮他左眉骨的月牙疤——和画像上的玄衣人,和骸骨上的月牙疤,一模一样。
萧鸣的剑已经出鞘。
剑鸣声响彻夜空时,苏瑾怡听见远处传来梆子声——咚,咚,咚,子时四刻。
她摸出陈夫人给的短刀,刀柄上还留着陈夫人的体温。
碎玉的“血”顺着她的手腕流进刀鞘,在鞘口晕开个暗红的印子,像朵开败的花。
偏殿的角灯突然灭了。
黑暗里,苏瑾怡听见玄衣人笑了。
他的笑声像刮过瓦当的风,带着股说不出的腥甜:“终于来了。”
萧鸣的剑指向黑暗中的影子。
苏瑾怡握紧短刀,感觉碎玉的“血”已经流到了指尖。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