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求生的本能像风中残烛般微弱地跳动。我不能死在这里,被自己“生”出来的怪物吃掉!我的目光死死锁住手中那片锋利的塑料瓶碎片,它是唯一的武器。
腹部的剧痛如同地狱的业火在灼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伤口,带来一阵新的痉挛。冷汗浸透了我全身,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但我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是永恒的黑暗,就是成为怪物的盘中餐!
“呃啊——!”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抬起那只攥着碎片的手臂!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昏厥,手臂沉重得像灌满了铅。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我的掌心,鲜血混合着冷汗,让握持变得湿滑而困难。
那粘滑的生物已经爬到了我的脚边。它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动作,微微抬起那布满细齿的前端,粘液滴在我的小腿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恶心感。
就是现在!
我咬碎了舌尖,剧痛带来的短暂清醒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我猛地将手臂向下挥去,不是刺向它,而是——狠狠刺向自己腹部的伤口!
噗嗤!
一种难以言喻的、钝器撕裂血肉和内脏的触感顺着碎片传来。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加剧,反而是一种……麻木的、更深沉的坠胀感。碎片深深没入了我腹部的裂口,搅动着里面温热粘稠的未知。
“嘶——!!!”
一声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嘶鸣,直接在我脑中炸开!那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精神冲击,像无数根针扎进脑髓!
与此同时,我腹内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疯狂的搅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刺彻底激怒、重伤,正在垂死挣扎!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在碎片周围疯狂地扭动、撞击,每一次动作都带来内脏被撕扯的钝痛和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怖悸动。它不再是缓慢的啃噬,而是狂暴的破坏!
“呃……” 我喉咙里涌上大股腥甜的液体,控制不住地喷了出来,溅在冰冷的瓷砖和那蠕动挣扎的生物身上。视线彻底模糊,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血红和旋转的黑暗。
那镜前的生物也猛地痉挛起来!它粘滑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翻滚,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布满细齿的口器大大张开,发出无声的嘶吼(或者那嘶吼只存在于我的脑中),粘液疯狂分泌,整个身体像被吹胀的气球般鼓胀起来,暗青色的血管在透明的胶质下疯狂搏动,清晰得可怕。
它挣扎着,翻滚着,撞在镜子上,留下大片污秽的粘液和血迹。然后,它突然停止了剧烈的动作,身体僵直了一瞬。
下一秒——
砰!
一声闷响,如同一个装满粘液的薄皮气球被戳破。
镜前的生物,炸开了。
不是血肉横飞,而是粘稠的、灰白色半透明的胶质混合着暗红色的血丝和可疑的、浑浊的絮状物,像被挤爆的巨大脓包,猛地喷溅开来!糊满了小半面镜子,溅射到墙壁、天花板、洗手池,以及……瘫在地上的我脸上、身上。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味和铁锈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卫生间,几乎凝成实质。
我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全是温热、粘腻、带着强烈异味的污物。碎片还插在我的腹部,但腹内的疯狂搅动……停止了。那股狂暴的、想要吞噬一切的意志,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被彻底掏空的冰冷死寂,从伤口深处蔓延开来。
结束了?
我……杀了它?杀了……“它”们?
一阵虚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攥着碎片的手无力地松开,碎片依然插在伤口里。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向着无底的深渊坠落。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我似乎……又听到了声音。
不是脑中响起的那种湿滑粘腻的声音。
而是……极其细微的、密集的……“窸窸窣窣……沙沙沙……”
像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干燥的纸上爬行。又像……无数细小的、新生的口器,在黑暗中,开始尝试第一次的……啃噬。
声音的来源……
似乎……就在我体内。
就在那片被搅烂的、空荡荡的腹腔深处。
黑暗彻底降临。
卫生间的灯依然没开。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余光,透过布满蜿蜒雨痕的玻璃,吝啬地投入一丝微弱的光线。这光线勉强勾勒出地上一动不动的轮廓,和那面被污秽粘液糊住的镜子。镜中模糊地映照着狼藉的地面,和腹部插着异物、被粘稠污物覆盖的人形。
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雨点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持续不断,如同为这场荒诞而恐怖的“蜕变”敲打着永恒的节拍。
寂静深处,那细微的“沙沙”声,似乎又隐约响起了一下,随即被雨声彻底淹没。
死寂。
只有窗外雨点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如同为这场荒诞的“蜕变”敲打着永恒的、冰冷的安魂曲。卫生间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腥甜腐败气,混合着铁锈和粘液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霓虹的微光吝啬地渗进来,勉强勾勒出地上那团模糊的、一动不动的轮廓,和那面被大片灰白粘稠污物与暗红血丝糊住的镜子。
镜中,映照着一片狼藉的地狱。瘫倒的人形腹部深深插着一片扭曲的塑料碎片,周围浸开一大片深色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污渍。身体和脸上覆盖着炸开的怪物残骸——那些灰白半透明的胶质、浑浊的絮状物、粘稠的血丝,像一层亵渎的裹尸布。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如同溺水者坠向永不见光的深海。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腹部那个巨大的、麻木的创口,带来一阵源自生命本源的、空洞的悸动。结束了……怪物炸了……我……活下来了?
这个念头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吞噬的瞬间——
*沙沙沙……*
声音。
极其细微,极其密集。
不是雨声。
是无数细小的、坚硬的、带着某种湿滑质感的节肢或口器,在干燥的、或沾着粘液的组织表面……爬行?摩擦?或者……啃噬?
*窸窸窣窣……沙沙沙沙……*
声音的来源……清晰无比。
不是来自外面。
不是来自那滩正在渐渐失去温度、凝固的怪物残骸。
而是……来自我的体内。
就在那片被塑料碎片粗暴搅烂的腹腔深处。在那片被怪物啃噬后又经历了一场血腥内爆、如今只剩下破碎空洞的“战场”上。
黑暗的意识被这声音猛地刺穿!一种比之前被怪物啃噬内脏更原始、更彻底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满了每一根神经末梢!不是一只……是无数!无数细小、新生的……东西!它们在动!它们在黑暗中……苏醒!
“不……” 一个无声的、绝望的呐喊在灵魂深处炸开。我想动,想尖叫,想把手再次伸进那个伤口,把里面那些正在复苏的、沙沙作响的噩梦彻底掏出来碾碎!但身体像灌满了冰冷的铅,沉重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眼皮重若千钧,连最后一丝模糊的光感都已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的……
*沙沙沙……窸窸窣窣……沙沙沙……*
啃噬声。
它们在啃什么?破碎的内脏残片?凝固的血块?还是……构成“我”本身的、更深层的东西?
“妈妈……饭……”
那个湿滑粘腻的声音……似乎并未完全消失。它碎裂了,稀释了,化作了无数个更加细微、更加贪婪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腹腔深处那个空洞里弥漫上来,无声地淹没了我残存的意识。
“饿……”
“好饿……”
“吃……”
无数细小的、新生的饥饿感,汇聚成一股冰冷刺骨的洪流。
意识彻底沉沦。最后的感知,是那面糊满污秽的镜子。在意识彻底熄灭前的一帧画面里,镜中映出的,似乎不再是那个瘫倒的、被污物覆盖的躯体。
而是……一团在微弱光线下微微蠕动着的、由无数细小凸起构成的阴影。那阴影的轮廓……似乎比地上的“我”,更大了一点。
*沙沙沙沙沙沙沙……*
声音持续着,永无止境。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城市死寂。卫生间的门缝下,一丝微弱的、属于黎明的灰白光线,艰难地挤了进来,试图驱散室内的黑暗与污秽。
光线首先落在那面污浊的镜子上。
镜面中央,被炸开的粘液和血污覆盖最厚的地方,一块灰白色的胶质物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一条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近乎透明的、带着细小环节的触须状物体,极其缓慢地、带着试探性地,从那团污物中顶了出来。
它在微弱的晨光中,极其轻微地……颤动着。
*沙沙……*
镜面深处,那滩凝固的污秽之下,仿佛有无数的沙沙声在无声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