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纸笔,模仿着自己“重伤”状态下虚弱无力的笔迹,潦草地写下一张字条,压在枕下。
【钱师兄,丹药耗尽,我去坊市再购些许,勿念。】
随后,他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杂物散乱地放在桌上,制造出主人只是短暂离开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换上一套更为破旧的散修服饰,用秘法将自身修为波动压制到炼气二层的微弱程度,连带着面容骨骼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在底层苦苦挣扎,营养不良的落魄散修。
他没有再看这间静室一眼。
推开门,最后确认了一眼隔壁钱林房间里传出的沉稳鼾声。
随后,他的身影便融入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如同一滴水,汇入了天星城这片波涛汹涌、暗流密布的大海,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
断魂原,洞府。
血腥气浓稠得化不开,几乎凝成了实质的血色雾霭。
墙壁上的符文血网明暗不定地闪烁,将整座洞府映照得如同恶鬼的腹腔。
张长老垂手立于一旁,神情恭敬,不敢有丝毫异动。
阵法中央,那名被称为“圣子”的黑袍人,缓缓举起手中的血色珠子。
珠内,无数扭曲的魂魄在无声哀嚎,那是青州各宗数十名天骄最后的残响。
“不错的养料。”
圣子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五指猛然收拢。
“咔嚓!”
血珠应声碎裂。
磅礴的精血魂力化作决堤的洪流,瞬间被他鲸吞而下,尽数灌入脚下的血色大阵。
轰隆隆……
整片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
洞府中央的地面,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被撕开,无尽的灼热气息从中喷薄而出。
一团拳头大小,宛如活物心脏般缓缓跳动的金色火焰,自裂缝深处冉冉升起。
金乌之心!
这才是这场血祭真正的目的。
圣子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他张口一吸,那团金乌之心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口中。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响彻地底。
圣子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之下,霸道绝伦的金色神火与阴森诡异的黑色魔气疯狂冲撞、撕扯,仿佛要将他的躯体彻底撑爆。
张长老被那股逸散出的威压逼得连连后退,脸上满是惊骇与狂喜交织的复杂神色。
片刻之后,暴动渐渐平息。
圣子缓缓站直了身体,他周身的气息,比之前强大了何止十倍。
双目开阖间,左眼是吞噬一切的幽深魔光,右眼是焚尽万物的璀璨金炎。
可他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一种无法言喻的残缺感,在他得到这天大机缘的瞬间,便在心底油然而生。
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被人撬走了一块不起眼的角落。
他闭上双眼,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奔涌,那颗金乌之心与遥远之处的某样东西,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一副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道在荒野中奔逃的灰色身影,一个微不足道的储物袋,以及其中一枚令他无比熟悉的令牌气息。
“一只蝼蚁……”
圣子的声音冰冷至极,不带任何情绪。
“一只卑贱的蝼蚁,竟也敢染指本座的圣物。”
他猛地转向张长老,那诡异的眸光看得后者心头一颤。
“有人逃了?”
张长老闻言一怔,立刻躬身。
“禀圣子,绝无可能!所有进入洞府的弟子,皆已化作祭品,名单与人数,属下反复核对过,绝无错漏!”
“错漏?”
圣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是你这废物瞎了眼,放跑了一只最该死的老鼠。”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化作一道挟裹着金与黑两种颜色的恐怖流光,直接撞穿了洞府的石壁,冲天而起。
音爆的轰鸣,在他离去许久之后,才姗姗来迟地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