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收势,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焦痕。眼前的老槐树虬枝盘曲,树身三尺处嵌着半片碎瓷 ,是薛少卿临行所留的药罐残片,釉色青灰,与他常穿的素白衣袍一般无二。
那年他蹲在树根下,用银刀刻下 “见槐如晤” 四字,刀痕犹在,却比记忆中深了几分。
“那年你说,待槐树花开,必能安然归来。” 叶年年指尖抚过刻痕,指甲缝里还嵌着方才搏斗时的木屑。
薛少卿那日兴冲冲抱着半卷羊皮纸,发间沾着未及摘下的狼毒花,花瓣是凝血般的暗紫色,“终于找到抑制蝎毒的法子了!用天山雪莲子配狼毒花,拿心头血做引子……”
“可运粮队要走党项人出没的青石峡!” 叶年年攥紧他的衣袖,拽得薛少卿腕间青玉铃铛叮当作响,他曾说 “铃铛响时,便知我在熬药”。
“所以我非去不可,若这粮草再送不过去,西夏的赤蝎毒会顺着粮道爬满中原。”薛少卿却笑得像春风化雪,解下青玉铃铛系在她的发间,“那便将此物着小年年保管,保管薛少卿归心似箭。”
他转身时,衣袍扫过老槐树根,药箱里的雪莲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待我归来,便教你辨天山雪莲子的雌雄 —— 雄株治外伤,雌株……”
“薛大哥,你说毒与药是一线之隔……” 她低喃着踏过满地碎玉般的槐花瓣,那年他留下的半罐雪莲子,此刻正在总舵药庐的冰格里,想必已发了新芽。
追击至断崖平台时,月光恰好照亮中央石案 —— 那是三年前薛少卿临时搭起的问诊台,石缝里还嵌着半片狼毒花标本,暗紫色的暗合西夏赤蝎的背甲。
叶年年的靴底碾碎一枚风干的雪莲子。
莲子的苦涩气息混着夜风,暮色在老槐树虬枝间碎成金箔。
叶年年的剑尖刚触到石案边缘,掌心突然泛起细微的麻痒 ,那是狼毒的示警。她蹲下身,指尖轻刮石案底部的苔衣,腐木气息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有些像三年前横山军营里毒尸的味道。
\"不对。\" 她皱眉掀起苔衣,却见案底暗记连着岩壁暗窟。
石块轰隆隆滚动,现出暗窟入口,车轮碾过的青砖表面看似寻常,砖缝里却嵌着极细的赤蝎毒毛,在月光下泛着只有医者才能察觉的幽蓝,幽兰如线向前延伸,尽头处,三辆辆车赫然入目。
叶年年解下腰间药囊,取出银针刺入霉变粟米。银针未及没入,针尖已泛起暗紫 。用银针串起一粒金黄粟米,对着月光细看。却见谷壳表面的霉斑呈螺旋状排列,与普通霉变的无序扩散截然不同。
\"薛大哥说过,西夏毒蛊需以狼毒菌为引。\" 她的指尖划过车板缝隙,触感比寻常木料粗糙几分,只见那里涂过的狼毒菌药汁已经在木料上泛出星星点的微光。
身后传来衣袂破风之声,叶年年回头,却见那个黑衣老者立于洞口月光之下,老者缓缓开口:“你想不想知道,下落不明的薛少卿,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