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间,远处传来引擎声。所有人立刻趴进雪地里,白布伪装服与雪地融为一体。三辆美军吉普车沿着山脚公路驶过,车灯在暮色中划出惨白的光柱。有个戴皮帽的军官站在车上用望远镜观察山路,镜片反射着最后的夕阳。
\"是侦察队。\"丁伟压低声音,\"他们在找我们。\"
李云龙慢慢摸向腰间的驳壳枪,却发现扳机护圈已经和手指冻在了一起。他哈了几口热气,勉强活动开手指:\"等他们过去,我们改道走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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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滩江的支流上,冰层在脚下发出不祥的咔咔声。战士们排成单列,踩着前人的脚印小心前进。有个抬担架的战士踩裂冰面,整条腿陷进刺骨的河水里,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松手,直到把伤员安全送到对岸才倒下——他的腿已经冻成了青紫色。
李云龙站在河岸上警戒,突然发现远处雪坡上有反光。他本能地扑倒身边的赵刚,下一秒,机枪子弹就打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溅起一串雪雾。
\"有埋伏!\"
战士们立刻散开还击。雪坡上的美军机枪巢伪装得极好,要不是望远镜反光根本发现不了。更糟的是,枪声引来了附近的巡逻队,三辆装甲车正从东南方包抄过来。
\"二排掩护!其他人带伤员撤进树林!\"李云龙抢过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架在冰窟窿边缘开始点射。
机枪的后坐力震得他肩膀伤口崩裂,鲜血顺着胳膊流到枪身上,在严寒中很快冻成了红色的冰溜子。但这挺老枪出奇地可靠,一个长点射就打哑了美军机枪手。趁着这个空档,大部分战士已经撤到了对岸的松树林里。
最后撤退时,李云龙回头看了眼冰河。六个战士永远留在了那里——两个是为了掩护担架队,三个在阻击装甲车时被打成了筛子,还有一个是陷进冰窟窿没能爬上来。他们的遗体以各种姿势凝固在冰面上,像一组残酷的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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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精疲力竭的队伍终于到达临时营地——一座废弃的朝鲜矿洞。战士们挤在潮湿的洞窟里,像沙丁鱼罐头般贴在一起取暖。医护员用最后一点酒精给伤员处理伤口,截肢用的锯子在火堆上烤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李云龙坐在洞口警戒,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三份,递给赵刚和丁伟。饼干已经冻得像石头,得含在嘴里软化才能咽下去。
\"总部来电。\"通信兵拖着冻伤的脚爬过来,\"美军突破了三八线,要求我们尽快归建。\"
李云龙望着洞外纷飞的大雪,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也是冰天雪地,也是绝境求生。但电影里的人最后等来了救援,而他们等来的只会是新的战斗。
\"告诉总部,我们明天黄昏前抵达。\"他站起身,拍了拍冻硬的裤腿,\"现在,让同志们睡会儿。\"
洞外,风雪越来越大。某个瞬间,李云龙仿佛听见了熟悉的军号声,但仔细听又只剩下风的呜咽。他紧了紧破烂的棉衣,心想等天亮后,又该有多少人永远留在雪地里。
远处的地平线上,炮火的红光隐约闪烁,像一头蛰伏的猛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