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惊得阿娅一颤。也先转头望向帐帘缝隙外的夜色,握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他何尝不知,如今瓦剌内忧外患,每一份力量都至关重要,但作为父亲,他更怕女儿单薄的身躯被战火碾碎。
“阿娅妹妹,你留在中军为我们祈福就好。”阿依娜上前搂住妹妹单薄的肩膀,指尖触到她后背凸起的脊骨,“上次你为破解诅咒耗尽灵力,身子还没养好……”
“不!”阿娅突然挣脱姐姐的怀抱,踉跄着扶住案几。陶制药碗里的药汁晃出碗沿,在羊毛毡上洇出深色痕迹,“你们总把我当脆弱的雪莲花,可雪莲能在冰缝里生长!”她抓起案上研磨草药的石臼,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每天偷偷跟着萨满学习巫术,这些日子也在偷偷练习……”
说着,她颤抖着从衣襟里掏出一卷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画满古怪符文。纸张边缘发脆,显然被反复翻阅无数次。“这是我研究的占卜改良法,不用献祭也能预知危险!”阿娅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却在抬头望见父亲复杂的眼神时,突然泄了气,“哪怕……哪怕只让我在后方传递消息也好。”
也先沉默良久,弯腰拾起地上的匕首,刀刃在火光下映出阿娅倔强的倒影。他想起二十年前,妻子临终前将襁褓中的阿娅塞进他怀里,说这孩子眼睛像草原上的湖水,能照见人心。那时他发誓要护她一世安宁,可如今……
“明日让萨满教你辨识狼烟信号。”也先突然开口,狼瞳里映着跳动的烛火,“但你必须留在离我视线最近的地方,若有半点危险,立刻退回中军。”
阿娅瞪大眼,睫毛上还凝着泪珠:“父亲……您答应了?”
“别高兴太早。”也先将狼骨箭镞拍在案上,溅起细小的木屑,“从今夜起,每天丑时跟着你兄长练骑射。若连马都骑不稳,就给我乖乖喝药养伤。”
阿娅破涕为笑,光珠突然爆发出强烈光芒,将她的影子投在帐幔上,像一只振翅的雏鹰。她转身抱住阿依娜,发丝间的雪貂毛坠子扫过姐姐脸颊:“姐姐,我终于能和你们并肩了!”
帐外传来也平回营的马蹄声,夹杂着士兵们压低的议论。也先望着女儿们相拥的背影,悄悄将带血的帕子塞进靴筒。他知道,这场归乡之路注定布满荆棘,但或许,正是这些柔弱却倔强的力量,能让瓦剌的篝火永不熄灭。而此刻,他只想让孩子们知道——草原的风从不只眷顾强健的雄鹰,那些在风雪中坚持生长的野花,同样值得被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