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孙皇后猛地起身,明黄帷幔扫过案几,滚热的鹿胎膏泼在阿依娜脚边,“你父汗当年在黑水河救过本宫,如今瓦剌有难,本宫不能坐视不理。”她忽然抓起阿依娜的手腕,盯着她耳后未愈的针孔,“但你要记住——当年你阿母用凤仙花染红你耳后朱砂痣时,可曾告诉过你,瓦剌巫医的标记,遇血会显形?”
阿依娜的脸色瞬间煞白。苏明漪看见她袖中匕首滑落,刀刃擦过地面时,反光映出孙皇后护甲内侧的暗纹——那是与瓦剌老首领图腾 identical 的狼头雕饰。殿外更漏敲了五下,檐角积雪塌落的声响里,夹杂着甲叶摩擦的轻响。
“娘娘!”贤妃抱着白猫冲进门,猫儿项圈的红宝石蹭过阿依娜的皮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嘶鸣。苏明漪瞥见猫爪下勾着半片赤金护甲,边缘牡丹纹下那个极小的“刘”字,正与阿娅攥着的平安绳线头严丝合缝。
孙皇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看来有些人等不及了。”她抬手扯下东珠耳坠,十二颗珍珠滚落在阿依娜脚边,“当年你阿母将双生女送入中原时,怕是没算到,火铳图纸会落在刘贵妃手里,而本宫……”她猛地撕开帷幔,露出暗格里码放的十二支火铳,枪管上的瓦剌流云纹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早就替你们备好了回草原的‘大礼’。”
阿娅突然尖叫起来,她手里的平安绳碎片滴着血,银铃碎块在雪地里拼出半枚狼头图腾。苏明漪摸到腰间图纸边角的烫金印记——那是与暗格内壁“王承业遗图”相同的笔迹。原来从二十年前黑水河之战起,每个人都在棋盘上扮演着别人的棋子,而真正的棋盘,早已被风雪埋在了火铳与护甲的寒光之下。
更夫的梆子声突然变了节奏,三长一短的狼嚎般声响撞在宫墙上。
阿依娜拽住苏明漪往月洞门跑,匕首划破贤妃衣袖时,苏明漪看见她腕上青痕——那是拉弓射穿王承业咽喉时留下的旧伤。而孙皇后捡起地上的火铳,枪管的冰凉让她想起黑水河冬夜:当年王承业的妻子用半张图纸换她的伤药,却在次日被刘靖灭口,临终前塞给她的,正是这护甲内侧比针尖还小的“孙”字。
月洞门外,洒扫宫女的血在雪地里洇出暗红的花,她手里攥着的蓝灰丝线,正系着阿母留给她们的火铳图纸。十二颗东珠在雪地里滚成一圈,中间嵌着半片染血的赤金护甲——原来从瓦剌老首领将双生女寄养的那日起,命运的齿轮就已开始转动,而此刻宫墙下的风雪,不过是掀开了棋盘上最后一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