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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鸽哨

1953年1月,朝鲜江原道的群山如同被凝固的巨浪,层层叠叠的积雪足有半人深。呼啸的北风裹挟着冰碴子,在松树林间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志愿军某部指挥部内,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侦察排长赵卫国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缴获的美军战术手册,纸张边缘被磨损得毛糙,上面“鸟类监测盲区”几个英文单词被他用红铅笔重重圈出。

“常规通讯全被美军掐断了,电台信号刚发出就会被定位。”赵卫国将手册拍在结着薄霜的木桌上,震落几片浮灰,“但他们想不到,我们会用信鸽传信。”话音未落,角落里传来竹笼摇晃的响动,炊事班老周佝偻着背挤进人群,笼中两只灰鸽扑棱着翅膀,尾羽扫过他补丁摞补丁的棉衣袖口。

“这俩小家伙跟着我跨过鸭绿江。”老周用布满冻疮的手掀开笼布,鸽子脚环上褪色的红绸微微颤动,“本来想着养肥了给大伙解馋,现在...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卫生员小夏踮起脚尖凑近竹笼,她那双在上海弄堂里弹过钢琴的手,此刻裹着粗布手套,指尖还留着给伤员换药时沾染的碘酒痕迹。“我在医学院学过动物行为学。”她的声音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却透着股执拗,“只要七天,我能让鸽子记住从侦察点到指挥部的路线。”

次日黎明,小夏在营地外的雪地上支起简易鸽舍。寒风卷着雪粒打在她通红的脸颊上,她却专注地将美军空投的饼干渣撒成直线,每间隔二十米就在松树枝桠系上红布条。当第一只鸽子腾空时,远处突然传来零星枪响,受惊的鸽子瞬间调转方向,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中。小夏攥着空荡荡的鸽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牙在雪地上写下:“明日训练增加模拟枪声。”

深夜的指挥部,赵卫国和战士们用铁皮桶、废旧弹簧制作“假枪声”装置。当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营地响起,小夏怀中的鸽子剧烈挣扎,喙尖几乎啄破她的棉衣。但她只是轻声哼唱着《茉莉花》,用体温慢慢安抚受惊的生灵。

十二天后,月光为雪原镀上银边。侦察员老陈和小李趴在距离美军阵地三百米的雪坑里,呼出的白雾瞬间凝成冰晶。老陈握着缴获的美军望远镜,镜片上蒙着自制的防雾布,铅笔在冻得发硬的笔记本上沙沙作响:“西北角三门榴弹炮,炮口朝向东南;东侧暗堡机枪位,间隔二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