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她体内的风暴终于平息。
玄苍松开了手,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高高在上的魔尊姿态。
宁念虚脱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与茫然。
玄苍似乎是觉得她实在太过愚笨,连最基本的平衡都无法领悟。他忽然抬起手,随意地朝着不远处一道正在开合的空间裂缝遥遥一引。
那足以撕裂寻常神魔之躯的狂暴魔气,连同那些锋利的空间碎片,竟被他轻易地从裂缝中牵引过来。在他掌心,那些暴虐的能量温顺得像一只小羊,凝聚成一只黑色的蝴蝶,扇动着虚幻的翅膀,翩翩起舞。接着,蝴蝶无声散开,化为一柄锋利无比的魔刃,刃上寒光流转,散发着足以斩断一切的毁灭气息。最后,魔刃又化为一捧黑色的沙砾,安静地从他白皙修长的指缝间流下,归于虚无。
整个过程,他神情淡漠,眼帘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只是在玩弄一团棉花,而不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力量的极致美学与毁灭本质,在这一刻,以最震撼的方式,展现在宁念眼前。
宁念看得目眩神迷,心脏狂跳不止。这才是真正的掌控,真正的强大!与他相比,自己那点微末的挣扎,简直就像是幼儿挥舞大锤,可笑又可悲。
一天的“教导”,终于在日落——如果这片鬼地方有日落的话——时分结束了。
宁念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拆开又重组过,但她的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混沌的力量,在经历了这一整天的折磨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对她……流露出了一丝顺从。
她疲惫地坐在地上,顾不上满身的尘土与血污,努力调息着体内那丝微弱却属于自己的力量。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在她满是灰尘的脸颊上冲刷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玄苍站在不远处,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孤峭的轮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虽然疲惫不堪、狼狈至极,但那双眼睛里却依旧闪烁着顽强不灭光芒的侧脸。
“比本尊预想的……稍微能看一点。”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是天籁之音,落入了宁念的耳中。这大概是她今天听到的,唯一的,也是最不像夸奖的夸奖。
宁念累得连吐槽一句“多谢魔尊夸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坐在那里,倔强地挺直了背脊,努力消化着今日所得。
玄苍看着她汗湿的鬓发,看着她紧紧抿着的、倔强的唇角,看着她脸颊上那一道被汗水冲开的、格外显眼的尘土痕迹,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碍眼。
他鬼使神差地,朝她伸出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宛如寒玉雕琢而成的手,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冰冷气息,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向着她的脸颊靠近。
他的本意,或许只是想拭去那抹碍眼的污迹。
就在他冰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因运动而温热的肌肤的瞬间,一直低头调息的宁念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两人目光,在这片只有骸骨与哀嚎的昏暗荒原上,猝然相撞。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凝固了。
他的眼中,是来不及收回的、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而她的眼中,是劫后余生的疲惫,是戒备,是困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因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而泛起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