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是失了些许耐心,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施舍:“需要本尊出手吗?碾死这些蝼蚁,不费吹灰之力。”
宁念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书卷,发出一声轻微的合页声。
她缓缓转过身,抬起头。
“不必。”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点小事,我自己来。”
玄苍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他以为自己会看到恳求,看到急切,却没想到,对上的,是一双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睛。
他挑了挑眉,那细微的动作让他俊美得不似凡人的面容,多了一丝活气,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兴味的讶异。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拒绝他的“帮助”。
并且,是以一种近乎平等的姿态。
他没有动怒,反而觉得,事情比他预想的,要有意思得多。
他倒想看看,这个他亲手打磨的、内里藏着火焰与利刃的“作品”,要如何“自己来”。
“好。”他吐出一个字,便真的退回暗影之中,再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宁念知道,他还在。
那无处不在的视线,像一张网,将她笼罩其中。
她走到殿中那张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冰冷光滑的石桌前,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殿内每一个角落都听得清晰。
“我需要笔、墨、纸、砚。”
她顿了顿,补充道:“要人间最寻常的那种,越寻常越好。”
片刻之后,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便凭空出现在石桌上。是最普通不过的狼毫笔,松烟墨,粗糙的竹纸,和一方再简单不过的石砚。
接下来的两天,宁念便将自己关在了偏殿。
玄苍透过一丝若有似无的魔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没有立刻动笔。
她只是站在桌前,闭着眼睛,像是在脑中进行着无数次的演练。许久,她才睁开眼,拿起笔。
第一封信,她模仿的是安远伯爵府二公子那狂放不羁、却又内里空虚的字迹。笔画张扬,力道却轻浮,转折处带着几分酒色过度的虚弱。信的内容更是将一个草包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言语间满是对父亲的抱怨,对庶兄的提防,以及对那个舞姬不加掩饰的迷恋,甚至无意中泄露了那串钥匙的秘密。
第二封信,她模仿的是张庆那工整严谨、一丝不苟的馆阁体。每一个字都方方正正,毫无个人特色,正如他那张清廉的假面。信是写给一位同僚的,字里行间都在试探对方的口风,商议如何为老侯爷“申冤”,言辞恳切,却又在末尾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自己最近又淘到了一本前朝孤本,邀对方一同鉴赏,地点就在他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