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涧的血腥味,最终还是被风带走了。
取代它的是一股草木烧焦后的刺鼻气味。
屠杀已经结束,但对于这支来自南境的精锐之师来说,工作才刚刚开始。
在魏定的注视下,三百名手持刀盾、身着重甲的士兵从山谷两侧的密林中钻出,默不作声地加入了战场。
他们才是这次伏击的主力,像一群沉默的工蚁,开始高效地清理这片人间地狱。
“将军,九百一十三名敌军,已尽数歼灭,我方……无人阵亡,仅有三十二人受轻伤。”一名副将前来复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亢奋。
魏定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打扫干净。”他下达了简短而冷酷的命令,“把他们的尸体,分批拖到下游百丈之外,就地焚烧掩埋。用溪水把地上的血冲干净,不要留下一片甲叶,一截断刃。”
“那这些盔甲和兵器……”副将指着被堆成一座小山的、属于乐昌府精锐的装备。
“全部带走。”魏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还有他们的军旗,特别是那杆姓钱的将旗,一面都不能少。这些东西,很快就会有大用处。”
“是!”
命令被迅速执行下去。
三百名刀盾兵负责处理尸体和血迹,而那两百名如同鬼魅般的先登死士,则开始系统地剥去死者身上的衣甲,将其分门别类地捆绑打包。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没有喧哗,没有交谈,只有命令的传递和绝对的执行。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鹰愁涧仿佛被彻底清洗了一遍。除了被翻动过的、还带着湿气的泥土和那股淡淡的焦糊味,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场大战发生过的痕迹。
九百多条鲜活的生命,连同他们存在过的证据,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彻底抹去了。
魏定最后扫视了一眼恢复了死寂的山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收队。我们还有客人要招待。”
……
平湖县城。
西斜的太阳,将城墙的影子拉得老长。
留守在城中的一百名乐昌府士兵,已经从最初的轻松惬意,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头儿,这都快天黑了,钱将军怎么还没回来?”一名年轻的士兵凑到什长张寒身边,忍不住问道,“不就是去剿一伙山贼吗?按脚程,这会儿早该提着人头回来了啊。”
张寒没有说话,他只是皱着眉头,遥望着鹰愁涧的方向,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是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兵,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从白天那个县令歇斯底里的喊叫,到鹰愁涧方向那冲天而起、又很快消散的黑烟,再到这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头儿,要不……派两个兄弟去看看?”另一名士兵提议道。
“不行!”张寒断然拒绝,“钱将军有令,让我们在此驻守,不得擅离!再说,若是将军设伏诱敌,我们冒然过去,惊扰了军机,谁担待得起?”
话虽如此,但眼看夜幕即将笼罩大地,张寒终究是坐不住了。
他很清楚,如果钱振真的出了事,而他在这里傻等一夜,那他和手下这一百号弟兄,都将万劫不复。
“王五!”张寒终于下定了决心。
“到!”一名精干的骑兵立刻出列。
“你,骑上最好的马,立刻返回乐昌府!”张寒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异常清晰,“告诉刘帅,就说钱将军所部,自今日辰时进入鹰愁涧后,至今未归,音讯全无!请他定夺!”
“是!”王五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看着王五远去的背影,张寒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他转过身,面对剩下的九十多名弟兄,沉声说道:“弟兄们,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去鹰愁涧外围看看情况,接应一下将军。所有人,整理装备,跟我走!”
他终究还是做出了这个让他追悔莫及的决定。
……
半个时辰后,张寒率领着他的小队,小心翼翼地抵达了鹰愁涧的谷口。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焦糊和泥土的怪味,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当他们走进山谷,眼前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空空如也。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兵器,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