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部族,从来不服王化。
西里旧部盘踞雪山,信奉狼神,宁可冻死在冰川上,也不肯低头称臣。
赤沙部游荡大漠,以劫掠为生,他们的马刀快过狂风,他们的誓言却轻如沙粒,今日归顺,明日便能反叛。
黑石部占据绿洲,垄断水源,视外族如蝼蚁。
哪怕布达的铁骑兵临城下,他们也能冷笑一声:
“你们能杀光我们,但你们能喝干绿洲的水吗?”
更别说多林、哈尔等大国。
仓嘉试过怀柔,试过威慑,甚至试过以血还血。
可每一次,当他以为局势稍稳,总会有新的叛乱在某个角落爆发。
像是这片土地本身就在抗拒统一。
花想容曾冷笑着说:
“西荒的人,骨头里流的不是血,是沙子和刀子,你越用力,他们扎得越深…”
不停征战,仓嘉的军队踏遍了西荒的每一寸沙土。
他们攻下了铁马城,却在三日后被西里部的雪原骑兵突袭,死伤过半。
他们收服了赤沙部的族长,可不到半年,族长就被自己的亲弟弟割了喉咙。
新族长翻脸如翻书,再度举兵反叛。
他们甚至打下了黑石绿洲,可黑石部的祭司在临死前污染了水源,使得绿洲的泉水三年内苦涩难饮,逼得布达军队不得不撤军。
统一?谈何容易。
每一次胜利,都像在流沙上建塔,看似巍峨,实则根基脆弱。
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
唯一让仓嘉没有崩溃的,是花想容始终站在他身边。
她的剑,替他斩断了无数暗杀与背叛。
她的智,替他谋划了一场又一场不可能赢的战役。
在一次征战中,布达军队被三部联军围困,粮草断绝,士气低迷。
花想容却在深夜独自潜入敌营,割下了联军统帅的头颅,悬挂在旗杆上。
第二日,联军大乱,仓嘉趁机突围,反败为胜。
战后,他问她:
“你不怕死?”
她擦了擦剑上的血,淡淡道:“怕,所以需要别人死,自己便不用死…”
仓嘉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谢谢…”
花想容嗤笑:“谢什么?这种能放手杀人还不用有罪恶感的日子才叫日子…”
可他看见,她转身时,嫌弃的抹了抹剑上的血。
而就在这不停的征战中,西荒的统一,依旧遥遥无期。
用花想容的话来说,杀人也有杀累的时候。
统一的过程,真的是种折磨。
而就在这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日子按部就班过着的时候,西荒迎来了一个契机。
传说中的荒天遗址,出现了。
在西荒古籍记载中,那里藏着上古神明荒天留下的至宝,得之可号令西荒,万国臣服。
可同样的,危险也在。
入口在黄泉漠。
黄泉漠,踏入者,十死无生。
花想容看着密报,冷笑道:
“真是时候…”
仓嘉合上卷轴,轻声道:
“我们去吗?”
她挑眉:“不怕死?”
他看向她,忽然笑了:
“怕,但更怕前功尽弃…”
花想容起身,飞花入手,开口道:
“打一架吧…”
“整日与人动手,还不够吗?”
花想容摇了摇头,开口道:
“那是杀人,不是打架…”
“好…”
“输了就去…”
“谁输?”
“都可以…”
“好…多谢…”
“看剑!”
……
黄泉漠的风沙遮天蔽日,像千年来未曾停息的战火。
仓嘉与花想容并肩而立,望着远处不知存不存在的古老遗迹。
那里或许有希望,也或许只是另一个深渊。
但无论如何,他们已无退路。
要么一统西荒,要么葬身沙海。
风沙如刀,割得人脸生疼。
花想容眯眼望着远处扭曲的地平线,忽然道:
“要是死在这儿…”
仓嘉接话道:“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你的佛不来帮你收尸吗?”
“目前看来是不会了…”
因为佛,暂时放下了。
“我找人替咱们收尸了…”
“谁?”
“差点儿杀了咱们的那个家伙…”
花想容大笑,沙粒呛进喉咙也不在乎。
仓嘉看着,也笑了笑。
光头,在夕阳下很亮。
黄泉漠的落日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柄交错的剑,刺向这片亘古荒芜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