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清明那天,浙东的白鹭镇被牛毛细雨笼罩着,到处湿漉漉的。这时候,留洋回来的沈怀瑾撑着个油纸伞,慢悠悠地朝着镇东的石拱桥走去。
您瞧那桥墩,青苔长得密密麻麻,上面还系着条褪色的红绸子。绸子末端拴着个巴掌大的绣花鞋,鞋面绣着并蒂莲,可金线勾勒的却是符咒纹样,看着就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沈怀瑾正走着呢,撑船的老艄公突然大喊一声:“沈少爷当心!”说着,横起篙拦住了他的去路,神神秘秘地说:“这桥走不得呀!昨夜吴家小儿子在桥洞下捞起三只绣鞋,今早就……”话还没说完呢,桥底就传来一阵女子的啜泣声。
沈怀瑾心里好奇,就俯身往桥下望去。嘿,水面上漂着盏莲花灯,灯芯燃着幽蓝的火焰,把桥洞石壁照得清清楚楚。那石壁上全是抓痕,就像是有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梵文,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当天夜里子时,沈家老宅安静得很,突然,门环“叮叮当当”响起来。沈怀瑾提着马灯去开门,一瞧,门槛外整整齐齐摆着七双红绣鞋,鞋尖朝内,摆成了个北斗七星阵。最末那双鞋底还沾着湿泥呢,泥印弯弯曲曲地往后院枯井延伸过去。到了枯井那儿,井栏的青石裂了条寸许宽的缝隙,还往外渗着腥甜的血气,这可把沈怀瑾吓得不轻。
要说这事儿还没完,镇西义庄有个守棺人叫赵瞎子。这赵瞎子摸着棺材板上的刻痕,跟沈怀瑾讲起了这桥的来历。原来这桥以前叫引凤桥,光绪年间重修的时候,挖出了九具女尸。那些女尸都呈跪姿,紧紧环抱桥基,天灵盖还钉着桃木钉,脚腕拴着青铜铃铛。更邪乎的是,这尸体过了百年都不腐,面颊还红扑扑的,就跟擦了胭脂似的。
赵瞎子一边说,一边用他那枯手突然抓住沈怀瑾的腕子,压低声音说:“当年造桥的沈老太爷,可是您高祖啊。为了镇水妖,还请来龙虎山道士做了场血祭。那九个姑娘穿着红嫁衣投的桩,怨气都化成桥灵啦!”
三更梆子“当当”响过,沈怀瑾憋不住心里的好奇,带着洋镐悄悄潜入桥洞。月光透过桥缝洒在水面上,您猜怎么着?水面上竟映出一幅《百子图》。可再仔细一瞧,图中孩童嬉戏的秋千架上,赫然吊着个穿旗袍的女人。沈怀瑾咬咬牙,用洋镐凿开桥基的青砖,碎砖里裹着半截玉镯,内圈还刻着“沈门周氏”的字样。
这事儿越传越开,绸缎庄的陈掌柜捧着族谱就找上门来了,对沈怀瑾说:“您高祖续弦的周姨娘,就是第九个祭桥的!”那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光绪二十年的一段秘事。原来周氏怀胎七月就被活祭了,道士还用她的胎盘画了张镇桥符。
沈怀瑾摸着玉镯内侧的刻痕,脑袋突然像要炸开一样疼。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个穿月白衫子的孕妇跪在祠堂里,十指鲜血淋漓地抓着地砖,嘴里念叨着:“怀瑾我儿,娘在桥下好冷……”话还没说完,祠堂的梁柱“轰”的一声倒塌了,牌位匣里滚出一卷血书,竟是周姨娘亲手写的卖身契,上面写着“沈德昌购周氏冲喜,纹银二十两,生死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