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李长顺正睡着呢,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就看见父亲生前用的墨斗悬在半空,那五色丝线自己就开始缠绕,缠成了个八卦阵图。墨线指着的房梁处,慢慢浮现出血字:“寅时三刻,界碑东南”。
李长顺不敢耽搁,提着气死风灯就赶到界碑那儿了。到了一看,好家伙,赵驼背正在碑前跳舞呢。这一跳可不得了,老人直接褪去人形,变成了纸片一样的薄影,手里拿着个铜铃,踩着禹步,每走一步,地上就激起一圈血色涟漪。再看东南角的老槐树根下,半截雷击木焦黑如炭,树身的裂口还汩汩往外冒猩红的液体。
就听赵驼背那声音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的,纸扎似的面皮还簌簌往下掉:“你爹当年为了修水库,炸了半块界碑。那十八个后生都填了阴债,现在轮到你啦!” 正说着,雾里阴兵又出现了。这时候,李长顺怀里的羊皮册突然变得滚烫,上面的朱砂符文飘到空中结成一张金网,把那些逼近的鬼影烧得直冒青烟。
等到鸡鸣时分,李长顺按照羊皮册里记载的,把雷击木芯浸到自己的掌心血里。这一下,界碑裂缝里爬出无数半透明的手臂,赵驼背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那纸扎的身躯就在晨光里烧起来了。等最后一缕黑烟钻进碑体,嘿,那裂缝竟然被血痂一样的东西给弥合了,碑文“阴司有序”四个字还渗出金光来。
李长顺回家的路上,瞥见祠堂飞檐下挂着七盏白灯笼,正好就是照片里被红笔划去的七个人的数量。族长在祖宗牌位前叹了口气说:“你爹用十八年阳寿换界碑暂时稳住,现在轮到你守这个血契咯。”
第二年清明,下了场大暴雨,把水库堤坝都冲垮了。人们发现界碑底座下面沉了七具白骨,每个腕骨上都系着浸血的五色丝线。从那以后,青石村谁都不敢再动界碑分毫。只是每逢阴雨夜,总有人看见李长顺提着个墨斗绕着界碑走,身后还跟着十八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就像游走的镇魂钉似的,怪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