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屯田夜话军情急
沓中的秋雾裹着稻禾的清香,在屯田的水田里凝成薄薄的白霜。
姜维踩着田埂上的露水,铁肢扶着腰间的环首刀,刀鞘上的铜环随着脚步轻响,惊起田埂边的几只白鹭。
他的魏军皮甲外罩着件旧蜀锦披风,那是当年诸葛亮赐给他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却依旧挡得住山涧的凉风。
“将军,今年的晚稻能收三成。”老农妇背着竹篓从水田里直起腰,鬓角的白发沾着稻壳,手里的镰刀在晨光中闪着钝光,“比去年强多了,去年这时候,魏军的马队把秧苗都踩烂了。”她的孙子蹲在田埂上,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蜀军的旗帜,画到旗杆时,特意加粗了好几笔。
姜维蹲下身,用铁肢帮孩子把旗杆画得更直:“等收了稻子,就让匠营给你做面真旗帜。”孩子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就被老农妇拉到身后,她对着姜维作揖:“将军莫怪,娃子不懂事,现在是魏人的天下,哪能再提蜀军……”
“婶子放心。”姜维的铁肢按住腰间的刀鞘,目光扫过远处的祁山轮廓,“只要沓中还有一粒稻种,就还是汉人的土地。”他看到田埂尽头的哨塔上,归义营的哨兵正用望远镜观察北方,镜筒反射的晨光在雾中划出细小的金线——那是从魏军俘虏手里缴获的物件,原本刻着“邓”字的地方,被哨兵用刀刮成了平的。
张达牵着马从山道上走来,马鞍上捆着个麻布包,里面露出的药草叶沾着露水。“将军,药营的艾草收够了。”他的长矛斜靠在马侧,矛尖缠着块新布,“昨天去后山采药,看到北坡的溪水结了层薄冰,比往年早了半个月。”他压低声音,“哨探回报,祁山隘口新增了三个魏军烽燧,守军换了旗号,是钟会的部曲。”
姜维的铁肢在田埂上划出浅浅的沟:“钟会的‘飞熊营’?”他想起去年在阴平道遭遇的那支魏军,个个穿着黑甲,箭术精准得可怕,“他们的斥候有没有过界?”
“过了,被狼女的羌骑收拾了。”张达解开麻布包,里面的药草中混着几支箭杆,尾端刻着的“钟”字被牙咬得变形,“狼女说,这些斥候的靴底沾着祁山的硫磺矿土,恐怕是在勘察山道,想从侧翼绕过来。”
雾中传来马蹄声,狼女的白马踏破晨霜,银枪上挑着个魏军头盔,盔顶的红缨已经发黑。“将军,魏军在祁山背后的山洞里藏了粮草。”她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张草图,上面用羌文标注着山洞的位置,“我让两个羌人兄弟盯着,他们的运粮队三天来一次,每次五十辆马车。”
姜维接过草图,铁肢的指尖在山洞位置重重一点:“不是粮草,是硫磺。”他想起在涪城缴获的魏军军械图,钟会的部曲正在研制“轰天雷”,原料就是硫磺和硝石,“他们想炸塌沓中通往阴平的栈道,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老农妇抱着捆稻禾走过,听到“栈道”二字,突然停下脚步:“将军是说鹰嘴崖的栈道?”她的声音发颤,“我那口子就是去年修栈道时摔死的,魏军拿着鞭子赶人,掉下去的不止他一个……”孩子从她身后探出头,手里的树枝指向北方:“昨天我看到好多魏军在崖下挖坑,埋了好多圆木。”
姜维的铁肢猛地攥紧,指节的铜套摩擦出刺耳的响。他对张达使了个眼色:“带五十人去鹰嘴崖,把埋的圆木都挖出来,越多越好。”又转向狼女,“你带羌骑去祁山北坡,把魏军的硫磺矿烧了,动静越大越好。”
“那将军您呢?”狼女的银枪在晨光中闪了闪。
“我去会会钟会的飞熊营。”姜维解开披风,露出里面的环首刀,“他们不是想勘察山道吗?我给他们留条‘近路’。”
孩子突然把手里的树枝塞给他:“将军,用这个画旗帜。”树枝的断口处渗出树汁,在泥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汉”字。姜维接过树枝,突然想起诸葛亮在五丈原屯田时,也曾有个老农给他送过麦饼,那时的风,也像今天这样带着稻禾的香。
归义营的士兵们开始集合,甲胄碰撞的脆响在雾中传开。姜维看着田埂上的“汉”字被晨霜渐渐覆盖,突然翻身上马:“告诉弟兄们,今天的早饭,在祁山隘口吃!”铁肢一挥,环首刀出鞘的寒光劈开晨雾,照亮了通往祁山的山道。
第二折 祁山隘口初试锋
祁山隘口的风裹着沙砾,打在魏军的黑甲上噼啪作响。钟会的飞熊营校尉李辅站在烽燧顶上,手里的马鞭敲着垛口,目光越过隘口的吊桥,盯着对面山道上的晨雾。他的靴底沾着新磨的铁掌,踩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这是飞熊营的规矩,每个校尉都要比士兵多磨三层掌,好让马蹄声盖过人的脚步声。
“校尉,该换岗了。”哨兵捧着件棉甲跑上来,甲胄内侧绣着个“钟”字,“昨夜的雾大,南边没动静。”他的手指向隘口左侧的峭壁,那里的灌木丛有被碾压的痕迹,“不过这处的草倒了一片,像是有野兽经过。”
李辅的马鞭突然指向那片灌木:“不是野兽。”他认出草叶上的血迹是新鲜的,颜色比马血浅,更像是人血,“是姜维的归义营,他们的马蹄铁是方的,比咱们的窄三分。”他接过棉甲,却没穿,反而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哨子,“吹号,让第三队的弩手到隘口集合。”
哨声在隘口回荡的瞬间,山道的雾里突然飞出十几支箭,箭杆上缠着红绸——是狼女羌骑的记号。最前的弩手刚举起弓,就被箭穿透了咽喉,尸体撞在吊桥的锁链上,发出的闷响惊得隘口的战马连连刨蹄。
“放箭!”李辅的马鞭指向雾中,飞熊营的弩手们纷纷扣动扳机,黑色的箭雨在晨光中组成扇面,却被雾里突然竖起的木盾挡住。木盾上裹着的不是铁皮,是厚厚的湿棉被,箭头穿透的瞬间就被棉絮缠住,坠在地上时还在冒白汽。
“是沓中的棉田!”李辅认出棉被上的稻壳,“他们把今年的新棉都用上了!”他突然注意到吊桥的绳索在摇晃,绳结处的木楔正在松动——归义营的士兵不知何时潜到了隘口下方,正用刀削着绳索。
“砍断吊桥!”李辅的马鞭抽向身边的士兵,“快!”
士兵的刀刚碰到绳索,雾中就冲出一队骑兵,最前的那个铁肢挥刀劈开吊桥的锁链,战马跃过断裂的吊桥时,铁肢上的铜套在阳光下闪着光——是姜维。他的环首刀横扫,将隘口的两个弩手劈成两半,刀风卷起的沙砾打在李辅的棉甲上,竟嵌进了半寸。
“姜维!”李辅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这把剑是钟会亲赐的,剑鞘上的宝石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种光,据说能晃花敌人的眼,“你敢闯飞熊营的隘口,是嫌去年在阴平道跑得不够快?”
姜维的铁肢抓住个飞熊营士兵的脚踝,将他往烽燧上砸去,砖石坠落的烟尘中,他的声音带着沙砾的质感:“把你们藏在祁山的硫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李辅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隘口的岩壁间反弹,竟像是有几十个人在笑:“硫磺?你说的是那些能把你们炸上天的宝贝?”他的手往烽燧里一挥,三个士兵抬着个陶罐走出来,罐口的引线已经点燃,“尝尝钟将军的‘飞天雷’!”
陶罐飞出的瞬间,张达带着归义营的士兵从峭壁上滚下来,手里的麻布包同时掷向空中。包里的艾草和硝石混合着沙土炸开,形成的黄烟正好挡住陶罐的轨迹。飞天雷在雾中爆炸的巨响里,张达的长矛刺穿了李辅的肩膀,矛尖带出的血珠里,混着块小小的宝石——是从剑鞘上刮下来的。
“撤!”李辅的佩剑斩断长矛,转身往烽燧里跑。他的亲兵们组成盾阵,掩护着他往隘口深处退去,盾甲碰撞的声响里,姜维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声——是从祁山北坡传来的,狼女的羌骑得手了。
归义营的士兵们趁机占领隘口,张达捂着被弹片划伤的胳膊,指着烽燧里的粮仓:“将军,里面全是硫磺!还有几车没组装好的飞天雷!”他的长矛挑出个账本,上面用朱笔写着“十月初三,送五十车至鹰嘴崖”。
姜维的铁肢掀开飞天雷的外壳,里面的硝石颗粒在阳光下闪着光,与他在成都军械库见过的一模一样。“张达,让士兵们把硫磺搬到山涧里埋了。”他的环首刀指向隘口深处的山道,“李辅往祁山主峰跑了,那里肯定有钟会的主力。”
狼女的白马从北坡冲下来,银枪上挂着个魏军斥候的首级:“将军,硫磺矿烧了,他们的运粮队被堵在半道上。”她的羌骑们牵着几十匹缴获的战马,马鞍上的水囊还在滴水,“不过主峰方向来了大队魏军,打着钟会的旗号,怕是有五千人。”
姜维看着祁山主峰的方向,那里的云层正在加厚,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他突然想起诸葛亮在祁山用过的“空城计”,铁肢在隘口的石板上划出作战图:“张达带三百人守隘口,用飞天雷的残骸布置陷阱。狼女,你带羌骑绕到主峰西侧,那里的栈道年久失修,能通到魏军后方。”
他的环首刀在阳光下划出弧线:“我带剩下的人,去会会钟会的五千大军。”归义营的士兵们纷纷拔刀响应,刀光在隘口组成片闪烁的林子,像是在给远在成都的汉人传递信号——沓中还在,汉军还在。
第三折 主峰雾战断粮道
祁山主峰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姜维的铁肢扶着块湿漉漉的岩石,环首刀的刀刃上凝着细小的水珠,映出身后归义营士兵的剪影。他们已经在雾中潜伏了两个时辰,铁甲上的寒气透过里衣渗进来,冻得人指尖发麻,却没人敢咳嗽一声——前方百丈外的山道上,钟会的五千大军正缓缓前行,铁甲碰撞的声响在雾中传出很远。
“将军,钟会的帅旗在中间。”张达的声音从右侧的岩石后传来,他的长矛尖挑着片雾水,“他们的粮队走在最后,只有五十个护卫,驮马的铃铛声很脆,像是新换的。”
姜维的铁肢指向山道左侧的陡坡,那里的灌木丛下露出黑色的泥土——是归义营昨夜挖的陷坑,里面插满了削尖的圆木,坑口盖着伪装的树枝和草皮。“等粮队走到陷坑上方,”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狼女的羌骑会从右侧的山脊冲下来,咱们从左侧突击。”
雾中突然传来钟会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细:“姜维!本将军知道你在雾里!有种出来单挑,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他的话语里混着马鞭抽打的脆响,“谁能斩下姜维的首级,赏黄金百两,官升三级!”
魏军的士兵们顿时鼓噪起来,脚步变得杂乱。走在最前的几个骑兵急于抢功,催马往雾中冲来,马蹄刚踏上陡坡边缘,就听到“咔嚓”的断裂声——陷坑的伪装被踩塌了,战马惨叫着坠入坑中,骑兵的呼救声很快被圆木刺穿身体的闷响取代。
“动手!”姜维的环首刀率先出鞘,归义营的士兵们从左侧的岩石后冲出,刀光在雾中划出一道道白光,像扑向羊群的饿狼。张达的长矛最急,一口气挑穿了三个魏军步兵的胸膛,矛杆上的血顺着木纹流到手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钟会的帅旗在雾中摇晃,他的亲卫营组成个巨大的方阵,将粮队护在中间。“放箭!”钟会的声音带着惊慌,显然没料到归义营敢主动出击。黑色的箭雨从方阵中射出,却被雾中突然升起的湿棉被挡住,箭头穿透棉被的瞬间,归义营的士兵已经冲到了方阵边缘。
姜维的铁肢抓住个亲卫的长矛,猛地往回一带,亲卫惨叫着撞进方阵,打乱了阵型。他的环首刀趁机劈向方阵的缝隙,每一刀都带着风声,劈开铁甲的刹那,总能看到里面穿着蜀军旧甲的士兵——是被魏军俘虏的汉人。
“汉家儿郎,何必替魏狗卖命!”姜维的铁肢指向成都的方向,“钟会在涪城屠过城,你们的家人说不定就在其中!”几个亲卫听到这话,动作明显迟滞,被归义营的士兵趁机砍倒时,眼里竟带着解脱。
雾中突然响起狼嗥般的呼哨,狼女的羌骑从右侧山脊冲下来,银枪组成的洪流撞在粮队的尾部。驮马受惊后四处乱窜,背着的粮袋摔在地上,露出的不是粮食,是垒得整整齐齐的箭矢和药包——钟会的粮队根本是个幌子。
“中计了!”钟会的帅旗突然转向主峰东侧,“撤到二道关!”亲卫营的方阵立刻收缩,边打边往山道深处退去,留下的魏军士兵像是被抛弃的棋子,很快被归义营和羌骑分割包围。
姜维没有追击,他的环首刀挑开个药包,里面的硫磺粉在雾中扬起细小的黄烟:“是诱敌深入。”他看着钟会撤退的方向,那里的山道越来越窄,两侧的峭壁直上直下,“二道关是个口袋阵,他想把我们困在里面。”
张达的长矛挑着个魏军百夫长的首级:“将军,俘虏说钟会在二道关藏了投石机,还挖了壕沟。”他的士兵们正在收拢缴获的箭矢,“咱们的伤亡不小,是不是先退回隘口?”
狼女的白马在雾中打了个响鼻,她指着粮队散落的药包:“这些硫磺够做几十颗飞天雷,咱们可以用他们的东西炸他们的关。”她的羌骑们正在解驮马的缰绳,“这些马都是沓中养的,认路,让它们带着空鞍子往二道关跑,能引开投石机的火力。”
姜维的铁肢在块岩石上磕掉刀上的血:“就这么办。”他看着归义营的士兵们,虽然个个带伤,眼里却燃着斗志,“告诉弟兄们,今晚就在祁山主峰过夜,让钟会看看,谁才是祁山的主人。”
雾渐渐散了些,露出的山道上,归义营的士兵们正忙着收拾战场,远处的二道关方向,隐约传来钟会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姜维靠在岩石上,铁肢的铜套被体温焐得发烫,他望着成都的方向,仿佛能看到刘禅那张懦弱的脸,突然觉得,沓中的稻禾比成都的宫殿更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