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处理了一会儿奏折,小太监在外面说:“娘娘,您怎么来了?”
“本宫给皇上炖了冰糖雪梨膏,小德子,给本宫通报。”
语气里带着些骄矜。
小太监赶紧进来通报:“皇上,淑妃娘娘来了,您见吗?”
皇帝本想说不见,现在他对那些拿着吃食来讨好他的妃嫔们本能的抗拒。
但是目光一转,他又说:“宣!”
淑妃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仍是风韵俱佳。
“臣妾见过皇上!”
“免礼!”
“谢皇上,皇上,天气热,臣妾亲自炖了冰糖雪梨莲子羹,给皇上润润嗓子。”
皇帝看着她不说话。
淑妃目光一转:“皇上这是这么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臣妾?”
皇帝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句话不辨喜怒,完全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淑妃舒心的笑了:“辰儿的确好,他聪敏好学,孝顺懂事,文武兼修,上次皇上交给他办的差使,他也办得极好!齐太妃说,他有皇上当年的英姿。都是天家血脉庇佑,皇上圣明烛照、垂范在前,不然这孩子哪能有这般造化。”
皇帝没什么表情的眸子落在她的脸色:“老六进步挺大,朕都看在眼里。”
他顿了顿,说:“朕说的是老三!”
淑妃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沉沉的,好像还带着几分愠怒。
她心里顿时涌起不好的感觉。
夏凌骁血煞之命,皇帝不喜,这在朝中在宫中不是什么秘密。
之前皇帝对她忽冷忽热的,就是因为夏凌骁的缘故。
刚才舒心的笑容顿时不复存在,淑妃垂下眼眸,袖中的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她就知道,他见不得自己好。
可她脸上却有一抹忧愁和担心:“皇上,是凌骁又做了什么事吗?臣妾也劝过他,压一压身上的血煞之气,不要多生事端。可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儿子,他和臣妾并不太亲近,很多事也不会说与臣妾听。臣妾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唯愿他能安分些。皇上切莫生他的气!”
皇帝瞥她一眼。
血煞之气,多生事端,与她并不亲近。
所以,他是个惹事精,但是她这个母妃毫无办法,是这个意思吧?
他看她一眼:“朕记得,当年北秦来战,朝中战将折损,朝廷连派六次援兵,次次都打了败战,主将全都死在北疆。是你向朕建议,让老三去,而且说,老三命硬,只需要两万兵马就行了,是吧?”
淑妃脸上露出一丝温婉的笑意:“为皇上分忧,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他也确实做到了。”
皇帝似乎也回想起旧事,笑起来,声音温和:“那你当时可想过,他很可能会死?那是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心疼吗?”
淑妃脸色悲悯,一片大义凛然:“自然是心疼的,但是他身为皇子,享受了皇子的好处,也该做皇子该做的事。要是辰儿那时候年纪大些,也上过战场,臣妾也一样舍得的。”
皇帝脸色忽又沉了:“夏凌骁私自出京,去了西境边疆,和边疆的武将私自接触,这事你可知道?”
淑妃吓了一大跳,虽说后宫不干政,但皇子与武将私相授受的严重后果,所有人都知道。
她脸色顿时变了,扑通跪了下去:“皇上,这件事臣妾一无所知。”
皇帝看着她不说话。
她说的皇帝是相信的。
因为这段时间,老五老六老七联合起来,和太子斗得很热闹。
她在帮老六呢。
大概她都没有想起过她还有一个儿子。
淑妃瞬间觉得背心沁出了冷汗,心里暗骂,夏凌骁是脑子被门夹了吗?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这件事做出来,影响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辰儿。
要是辰儿因此受到连累,她不会放过他的!
她伏跪在地上:“皇上,夏凌骁与臣妾并不亲近,他做什么事一向也不跟臣妾说。臣妾教过劝过,却效果甚微,难道血煞之命,真的无可更改吗?”
皇帝目光幽深:“爱妃再一次提到血煞之命,是希望朕杀了他吗?”
淑妃伏地的背脊一僵,虽然她一直是一副慈母样子,也绝不会说出什么恶毒的话来,但从夏凌骁出生起,就为她带来灾患,害她被打入冷宫,他的生死,她是真不在意。
她有辰儿。
那才是她在意的儿子。
可她不说话,皇帝又问:“爱妃还没回答朕呢!”
淑妃无奈,只得说:“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爱妃不为他求情吗?”
淑妃顿了顿,语气悲凉:“他明知不可做的事,却偏做了。他这么做时没想过后果,那承担后果的时候,臣妾也没脸为他求情。”
皇帝走过来,笑着把她拉起,拍拍她的手背:“爱妃一向大义,朕心甚慰!”
淑妃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慢慢放了下去。
夏凌骁不管受到什么惩罚,应该都不会连累辰儿了。
皇帝又和淑妃说了会儿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至于冰糖雪梨莲子羹,皇帝没吃,原本想叫太医来验验是否有毒,但云笈道长说过,那毒无色无味,很可能根本就查不出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继淑妃之后,姚妃,丽妃,舒妃,颖妃,忠嫔等后妃又找机会过来送温暖。
以前皇帝很享受美人环绕,但现在,他一个个都打发了。
那些她们“亲手”炖煮的汤羹,自是一口也不敢喝。
太子回到东宫,就接到小太监传来的皇帝口谕。
得知要他亲自带礼部兵部官员迎接叶云青,太子脸色很不好看。
一个四品将军,也值得他一个东宫太子去迎接?
旁边幕僚小声提醒:“殿下,梁王殿下也随军一起。”
太子心中一动。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去迎的,到底是明威将军,还是老三?
如果是明威将军也就算了,但要是迎老三……
他心里顿时升起警惕:“你的意思是,父皇对老三重视起来了?”
幕僚摇头:“梁王殿下因为血煞之命,不可能被皇上重视。但听说这是西境的战事胜得艰难,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西临会和南昭联手。许是皇上不想冷了功臣之心!”
说到这里,王长史提醒了一句:“殿下,谷文觉此人有异。”
“嗯?”
“按惯例,户部每个月会运一次粮草前往西境边疆,明威将军去往西境半年多时间里,户部只运了一回,原本的十船,只有松垮的四船,后续也有粮草运出,却并没有到西境,应是他中途抹了痕迹处理了。而他孝敬给殿下的银子,却不足这些粮草的三分之一。”
太子脸色阴沉:“好啊,谷文觉这是想让本宫背锅不成?他到底想干什么?查,给本宫一查到底!”
“那后天的出城相迎……”
太子咬牙切齿:“迎!”
父皇都开口了,他能不去迎吗?
且看看,父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阴沉着脸:“胡先生呢?”
王长史说:“属下这就派人去请。”
两刻钟后,一个两撇鼠须,四十多岁,干瘦矮小的汉子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他眯缝着眼,看一眼屋内,又看一眼太子:“殿下叫我?”
语气大大咧咧的,也没多少尊敬。
太子却露出笑脸:“胡先生,三日后真的会见效果吗?”
鼠须男子自负地说:“当然!”
“有没有可能被别人治好?”太子回想一下,今天见父皇,他的精神似乎还不错。
鼠须男子呵了一声:“若是这么容易,我毒王的名声岂不是白叫了?”
太子放下心来。
他也不想把事做这么绝。
但是之前和夏凌骁斗了几番,次次落在下风,本以为夏凌骁离开京城,他能控住局面,但老五,老六,老七竟然联手了。
他连着被皇帝斥责几次,产生了危机感。
和母后舅舅那边商议过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虽说心中已经有这样的计划,但是表面上他们得若无其事,该干什么还是得继续干什么,差事也得办得漂亮。
当晚,他在密室中和舅舅安国公秦骅探讨了一回皇上的真正用意。
但圣心难测,着实难猜。
秦骅倒是心情不错:“西临南昭遣使臣过来和谈,届时至少有十年安定。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候,于殿下大大有利!”
太子也笑了。
当初动手的时候,西境那边传过来的战报并不乐观。
但谁想还真的胜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是天命所归?
两国和谈成功,届时也是他的功劳,史书上也会记上一笔。
与此同时,淑妃却是紧急地召了夏彦辰进宫,告诫他这两天小心行事。
在这些人的各怀心思中,叶云青和夏凌骁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