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找地方歇脚。”她撕下裙摆为也平包扎新添的伤口,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地窖入口。腐木盖板下飘出刺鼻的酒气,混着血腥与尸臭。当两人摸索着爬下木梯时,脚下突然踩到柔软的物体——是具瓦剌老妪的尸体,怀中还护着个襁褓,婴儿的小脸已被冻成青紫色。
也平突然跌坐在地,护身符硌得肋骨生疼。他想起出征前父亲在王帐中说的话:“大明欺我瓦剌无人!”此刻眼前却不断闪过孩童冻僵的手指、明军士兵不甘的眼神,还有老妪至死未松开的怀抱。“姐姐...”他声音沙哑得可怕,“我们真的是为了守护族人而战吗?”
琪亚娜没有回答,而是用火折子点燃墙角的油灯。昏黄的光晕中,她发现墙壁上刻满歪歪扭扭的符号——是瓦剌文的“和平”。最后一行字迹新鲜,还带着湿润的血渍。“这些牧民至死都在祈求停战。”她的指尖抚过刻痕,“而我们的军队,正在践踏他们的愿望。”
也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灰纹顺着脖颈爬上脸颊。他挣扎着抓住琪亚娜的手腕:“我感觉诅咒在苏醒...但比起这个,我更怕...”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沉闷的炮响。琪亚娜掀开地窖盖板,只见南方天际被火光照亮,如同一条蜿蜒的血色巨蟒——那是明军的火把阵。
“他们推进到乌尔古河了。”琪亚娜握紧腰间的银镯,“按照行军速度,明日拂晓就会与父汗的中军相遇。”她转身看向也平,发现少年正盯着自己掌心的血痕,那是方才战斗时被瓦剌士兵抓伤的。血珠顺着纹路汇聚成诡异的图腾,与护身符上的灰芒产生共鸣。
“弟弟,你也看到了。”琪亚娜突然抓住也平的肩膀,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遍野的尸体、失去父母的孩子、刻满祈求的墙壁...你还支持战争吗?”她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父汗被谎言蒙蔽,但我们有机会阻止这一切。哪怕血符诅咒发作,哪怕...”
也平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灰纹如活物般爬上眼尾。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符文:“姐姐,我早该告诉你...在祭坛时,我看到了徐有贞的记忆。他的影卫早已渗透两军,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话音未落,地窖突然响起瓦片碎裂声,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琪亚娜发梢钉入梁柱。
“七皇子,公主殿下。”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地窖口浮现出数十个黑影,为首之人戴着青铜蛇形面具,正是徐有贞生前最得力的影卫统领,“徐大人临终前算到你们会来。既然如此,就用你们的血,为这场大戏画上完美的句号吧。”
也平突然将琪亚娜推向地窖深处,自己迎着弩箭冲了上去。护身符迸发出刺目的灰芒,与银镯的白光相撞,在狭小的空间里掀起剧烈气浪。琪亚娜最后看到的,是弟弟转身时露出的决绝笑容,还有他唇间无声的“快走”。而在地面之上,明军与瓦剌军的火把已连成一片,如同两条即将绞杀在一起的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