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咋护蝉?”阿福挠着后脑勺,指甲缝里嵌着去年采茶时留下的茶渍。陆九渊指向茶园边缘的野牡丹丛,几只蝉正趴在紫红色的花瓣上:“在茶园周围种诱虫植物,留些杂草给蝉儿栖息,再搭几个竹架让它们羽化——”他忽然看见茶婆用竹篓装着腐叶土,往茶树根部培土,“就像照顾月子里的妇人,给茶树和蝉都留份体面。”
午后,茶寮里飘出陈年东方美人的蜜香。陆九渊取出父亲留下的茶样,茶罐内侧刻着“蝉茶共生”四字,笔画间填满了细小的蝉蜕碎屑。沸水冲下,叶片在盏中舒展,被蝉咬过的缺口竟成了茶汤蜜香的出口,像被岁月吻过的伤痕,终成独特的印记。
“我爹说,当年日本人要灭蝉,他和部落的人半夜护茶,”阿福捧着茶盏,看汤面浮着的蝉形茶沫,“那时候不懂,现在才知道,灭了蝉,就灭了东方美人的魂。”他说话时,窗外的蝉鸣忽然变了调子,竟与茶寮里煮水的“咕嘟”声应和,像一曲古老的共生之谣。
暮色漫进茶园时,阿福已在田埂种下一排金盏菊。他摸着喷雾器上的积灰,忽然笑了:“明儿去集上买些竹筛,给蝉儿搭几个‘产房’。”陆九渊望着他的背影,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与茶树的影子、蝉的影子叠在一起,分不清哪道是人的,哪道是蝉的,哪道是茶的。
是夜,茶寮外的蝉鸣渐次低落,却在黎明前最静的时候,响起了新的啼声——那是羽化的蝉儿在呼唤晨光,也是茶树在露水中舒展,准备迎接又一次温柔的“伤害”。陆九渊枕着蝉鸣入眠,梦见自己化作一片被蝉吻过的茶叶,在沸水中舒展时,竟看见无数透明的蝉翼在茶汤里飞舞,那是自然写下的,关于共生与包容的诗行。
从此,新竹的茶园里多了些奇特的景致:竹架上挂着的蝉蜕在风中轻晃,像茶农们系给自然的铃铛;茶树间的野花与杂草不再被除尽,成了蝉儿的驿站;而阿福的喷雾器,早已被改造成了浇花的喷壶,喷出的水雾里,偶尔能看见蝉儿振翅掠过,留下一道晶亮的弧线——那是茶与蝉的约定,是人与自然的和解,是东方美人茶魂里,最动人的秘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