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嘱单打印机突然吐出新的纸张,顾承川扫了眼,是小李开的雾化医嘱。“沙丁胺醇” 的剂量栏,年轻人多写了个小数点 —— 和他当年模仿李建国时犯的错一模一样。他摸出红笔,在小数点后画了道横线,却在 “心尖保护措施” 栏打了个勾。
沈星遥突然注意到他白大褂口袋露出的碎纸片,边缘有 “阳性” 两个字的残笔。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在护目镜后凝成水雾:“您和李主任当年一样,都把危险吞进自己肚子里……”
顾承川笑笑,摸出枣核针在掌心焐热:“李医生说过,医者的肚子里,要能装得下患者的安危,” 他的声音放轻,“再说,” 针尖在阳光下闪了闪,“我还得看着你们把‘呼吸缝’参数调对,不能现在就退场。”
下午的会诊结束,顾承川在值班室补写医嘱。沈星遥送来的青稞粥放在桌上,已经凉透。他摸出小李塞在他口袋里的润喉糖,包装上的黏土心图案被雨水洇开,像朵正在融化的云。
当他在自己的医嘱单上写下 “观察” 二字时,笔尖在 “察” 字的最后一笔顿了顿,形成个小小的缺口 —— 就像小李在 “心尖软肉” 区留的缝,就像他撕毁的咽拭子报告边缘,就像每个医者心里,为后辈留的那道温暖的、让光透进来的缝。
最终,顾承川把碎纸片扔进医疗废物箱,看着它们被消毒液浸透。窗外的雨停了,发热门诊的走廊里,小陈正扶着阿婆做雾化,年轻人的白大褂后摆沾着块污渍,像极了他二十年前在洪水中留下的泥印。
他摸出李建国的老笔记本,在空白页画下道缺口,旁边写着:“所有伟大的医学,都始于一道温柔的缺口 —— 那是生命的呼吸缝,是医者的护心鳞。” 枣核针的影子落在字迹上,像道永不弯曲的守护线,横跨在 “医嘱单” 和 “体温单” 之间,横跨在 “谎言” 和 “真相” 之间,横跨在 “此刻” 和 “永远” 之间。